故鄉的河

聯合國NGO世界公民總會義工 朱玉里

  曾文溪溪水潺潺,流過我的故鄉-芒果的故鄉!

  曾文溪畔的溪洲有我家田園,記憶中這塊地種過蕃薯、樹薯、西瓜、芒果,收成的季節,大人小孩坐在牛車上,大人閒聊、小孩玩鬧後靜靜睡臥母親懷裡,一家人伴著暮色,陪老牛踩著疲憊蹣跚步伐回家,跨過曾文溪上的斗六仔橋,兒時老家就到了。

  曾文水庫也伴著我的童年成長,印象中有一次村裡廣播著:「曾文水庫要洩洪囉,溪邊的人要小心!」沒看過洩洪奇觀的村民,爭相走告、攜家帶眷看熱鬧,父親也騎摩托車載著一家大小出發。閘門一開,三道水柱傾洩而下、氣勢磅礡!碼頭上,人人不約而同睜大眼、張開口「哇」!水氣中出現了一道彩虹,那一幕人間美景深深烙印在我小小腦海裡!

  故鄉的芒果「綠色隧道」是進入市區前的迎賓大道,高中時期通勤的我,總在蜿蜒的山道上顛?一個小時後,常常當車子進入「綠色隧道」後,我就像聽到母親的呼喚般醒過來,心裡浮現一個聲音「到家了」!但十幾年前為了繁榮地方經濟而拓寬馬路,「綠色隧道」換來康莊大道,卻喚不回失去的共同記憶!

  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我,不再有「綠色隧道」迎接我回家。去年更目睹莫拉克颱風,帶來半世紀以來最震憾人心的「八八水災」,土石流無情的吞噬小林村,那個從我家鄉進去南橫一個多小時的小村落,無緣造訪即從地球上消失了的地方!曾文溪洩洪,家鄉的斗六仔橋被大水沖斷了,斗六部落成孤島,空投糧食物資的直昇機,從我家上空飛過;我無能為力只能望空興嘆!而隔壁大內、麻豆與善化,因洩洪水淹一層樓,有人身家性命沒了,有人田園流失了。我心中有悲傷失落的感覺,腦中卻有大大的問號?童年記憶中的洩洪,是美麗壯觀的、眾人引頸企盼的歡喜熱鬧畫面,今日的洩洪卻是令人心生畏懼恐慌的災難!憤怒悲傷像狂潮般,淹沒了希望,如今只剩乾涸的曾文溪在嗚咽!

  莫拉克颱風為曾文水庫帶來蓄水卅五年來破紀錄的雨量,罕見大水過後,如今卻即將面臨缺水,不見水鄉澤國,而是乾旱的休耕,溪裡、水庫裡盡是淤泥砂石,簇擁著從大埔沖下的漂流木,曾文溪已奄奄一息,水庫也在茍延殘喘!不知要問蒼天?還是捫心自問?經過幾十寒暑的物換星移,往昔的美夢成真,而今卻變成滄海桑田、惡夢連連!是人心的貪婪、無盡的墾伐令山河變色!是天災也是人禍!我們愛喝高山茶、吃高山水果、菜,我們喜歡去山上尋幽訪勝,卻不愛爬山走路,到底誰是兇手?誰是幫凶?

  現在,進入家鄉的橋頭處,愛文芒果的地標仍矗立著,但橋下一邊滿是淤泥積沙,另一邊則是一大片堆積如山的防波塊。我的故鄉不再是童年記憶中的__芒果的故鄉!而今我是故鄉的陌生人?還是陌生的是我的故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