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農夫的省思

農夫 蔡萬進
   出生在貧窮的時代,加上二次世界大戰的傷害,我的人生只有一個小小的願望,就是能夠娶妻生子,順利撫養四個兒女長大。從懂事種田到現在,差不多有七十年,現在兒女也都順利成家立業,各自搬到外地生活,留下孤單老人一個,陪伴這一、兩甲地,還是過著風吹日曬雨淋的生活,我想這就是我的人生一輩子的寫照。
老伴在十多年前過世,當時我真的很捨不得。早期耕作時我們種地瓜,那時候價格不好,生活很辛苦,常常把地瓜打成地瓜簽,收在倉庫裡,三餐就靠這些地瓜簽來吃,有時還吃到生菇(發霉)。後來稻米技術改良,我們開始種起稻子來,照顧稻子和地瓜不一樣,灑的農藥比較多,有時灑完農藥自己還會中毒,可是沒辦法,為了養家活口,一切都要咬緊牙根苦幹,老伴跟著我風吹日曬的,常常腰酸背痛或中暑頭痛,吃很多苦。民國七十多年時我們開始種起瓜果類水果,價格很好,雖然比以前忙碌,但是收成豐富,生活改善很多,這時孩子也都日漸成年,總算熬到手邊開始存了一些錢,好景不常的是,老伴開始染患肝炎,照理來說應該多休息,可是這麼多的工作我真的做不完,他撐著身體還是跟著我出門勞碌,後來積勞成疾就變成肝硬化,終至肝癌,半年後就走了。

  種瓜果植物不好照顧,農藥灑的不少,我們常要蹲在樹栽上工作,在大太陽下蒸發的土氣,其中不乏融入土裡的農藥成分,我想老伴的病因多少跟這個有點關係吧!在這塊土地上生活進80年,我才開始想到這塊伴我一生的土地,我對他好不好?孩子長大了都離鄉背井,老伴安靜的躺在田裡的墳上,還在這裡死忠的陪伴我;還有這塊土地守候著我,我真的該好好的謝謝老伴、謝謝這些默默無語的土地。想到這麼多年的耕耘,灑這麼多化學肥料、農藥,是不是傷害了他們?我自己也得了肝炎,是不是跟吸入農藥也脫不了關係?今年稻作全面休耕,我也有機會和這塊土地一起休息、一起重新省思,該怎樣善待他們?

  夠用就好,我只要養活自己就好,等休耕結束再耕作時,我一定要好好愛護他們(土地),少灑農藥、施化學肥料,希望讓土地慢慢回歸原有的純淨,有一天我安靜躺在老伴身旁時,也能聞到土地散發出來的自然芳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