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 待 黎 明

台南縣消防局 副大隊長 歐陽銘中

  鈴... 鈴...,接到電話的那頭支援仁德水災的通知,從來沒想過〝等待〞是這麼的漫長,大夥就開始整理救溺裝備,等待大隊部人員的到來,就在這同時,夜黑風高、狂風暴雨卻毫不等待的接踵而來,讓所有人幾乎都招架不住它的無情肆虐,心想到晚上八點曾文水庫即將洩洪,十一點又要大潮。眼前又有從未見過的狂風暴雨,頓時,不祥之感莫名的湧上心頭,駕馭71車破風往仁德而去,途中車子幾次好像快被巨風般猛獸給推倒,擋風玻璃前傾盆大雨也幾乎擋住了我的視線,連剎車也好像在向我吶喊:「我已經快撐不住了」,到了仁德交流道看見長長的車水馬龍,但卻不是熱鬧繁榮的景象,眼前的積水已經讓車子下不去,我們馬上改道往86快速道路奔馳而去,連過了兩個交流道依然如此,好不容易到了歸仁高鐵的交流道終於可以下去了,途中靠著大哥大聯繫著道路怎麼走?哪裡還沒淹水可以走?結果還是失去了方向,萬萬沒想到的是,迷路的同時,發現有人打著手電筒在求救。心裡想說:「怎會這麼巧合呢!」到了後來才知道,原來整個仁德已是災區了。之後文賢分隊的水庫車來帶我們到另外的一個求救現場,沒想到他的車子出的來卻已經回不去了!等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,我們就在快速道路附近再度卸下船艇前去救援,此時越來越多的人跑來說誰被困住了,大家都心繫著家人,苦命的懇求希望我們帶他們進去救援,因為119都一直打不進去了,(其實我也是一直打不進去,無線電再也喊不進南瀛台),看著那些災民雨水夾雜著淚水,連我的眼淚都快潰堤,一顆心聽著他們的哭聲,也都快碎了。但是沒想到這卻是夢饜才正要開始,雨水不停的下,積水越來越高,進去了災區見到了災民,居然不知道要把他們送往哪裡?因為都淹水了,最後只能把他們送到相對安全區。災民多到我們只能先救沒有二樓可以躲的人們、有生命危險及受傷的人們,也因為這樣,在救援的同時,不時聽見二樓的人們咒罵我們為什麼不去救他們!其中到了一個救援地點,也是被辱罵說:「我們是前十幾小時打的電話怎麼現在才來?」我們也解釋到不想再解釋了,心裡想著:「我們一直來來回回好幾次,船裡也從來沒空著,誰又會知道呢?但是我們也知道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,我們能救多少人就去救多少人。」 這時候更顯出人們對於大自然的摧殘是那麼的無助,而擔任救援人員的我們是這麼的無能為力,沒有辦法使風雨停止,又巴不得有更多的分身,可以去幫忙更多的人,可能連自己的親朋好友都沒辦法救到,這樣的無力感,又有多少人能夠感同身受呢?

  心想,我們還是要振起精神與惡水搏鬥!就在凌晨時,電話的那頭,又響起通知仁德鄉保安路附近有一群大概15名的嘉藥學生受困於平房上,因為他們受困的地點剛好有一個溪流,水是相當的湍急,我們在沒有光線的夜空中駕著橡皮艇挺進求援的那頭,用著我們手持的手電筒僅存的光線照亮前面的方向,但是風雨依然是哪樣的強勁,無情的打在我們的臉上,我們強忍著睜開眼睛看著模糊的電線桿及房子來分辨方向,突然碰的一聲,撞到了漂流木,處理後馬上又往前,沒想到又碰的一聲,好幾台滅了頂的汽車作勢衝了過來, 天阿!30馬力的船外機加上救援用的旋葉還是來不及閃躲,水湍急到加足了馬力依然逃不過它的攻擊,整個路程上,殊不知是馬路還是溪流,十字路口也有如猛虎般的急流,而且四處都還埋藏著陷阱;好不容易到了受困的學生住處,旁邊剛好是一條水勢強勁的溪流,有好幾台車子從眼前流過,要不是躲在建築物造成的緩流區,像我這樣的大男人都會被沖走,我們停在緩流區下船,算了一下人數剛好16個人加上5隻狗狗,先將帶來的救生衣發給同學們穿上(出發前帶了20件救生衣),由於無法一次撤離全部人員,我們只好先留一個人下來陪其他的學生,救生艇先載六個學生至較安全的的地點,在等待的同時,他們跟我說他們是下午就打電話報案,但是我們到凌晨3點多才到,我跟他解釋說真的是太多人待援了,他們訴說著他們都知情,因為他們也是說119都打不進去,是靠著打大哥大給我們同仁轉報進去勤務中心的,相信他們等待的黎明比我更是漫長,他們嚐試過逃走,但是遇到強勁的水流而作罷,在等待來回運送學生的同時,終於,當曙光畫破天際的一霎那,說也奇怪雨勢也稍作歇息,沒有像昨晚那樣的傾盆大雨,但是水依然沒有退去,不過雨勢變小、洩洪跟大潮已過,積水退去只是早晚的事。雖然持續地在救援,但是心裡卻點燃「一切都快過去了」的一絲希望。

  在整個白晝救援裡,印象最深刻地就是一個氣切急需送醫的伯伯,他的眼神,相信任何人看了都很難忘懷的,當時我們等待救護車送來的攜帶式氧氣筒,一等就是好幾個鐘頭,因為積水讓所有的事都變的緩慢,本局的救護車好幾台也都淹了水熄了火。好不容易等到救護車帶著裝備來了,我們火速拿著鏟式擔架跟攜帶式氧氣瓶前往,那個阿伯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睛會動而已,他的家屬見到我們也是激動的不在話下,直說道: 「快沒有氧氣了,沒有電很久了,維生系統都不能用了,快救我爸爸。」我們趕緊幫他換上氧氣,將其搬上鏟式擔架,再用簡易的固定席結固定他的骨盆避免搬運時滑落,然後束上擔架上的固定帶,因為建築物結構造成了搬運上的困難性,費了一番的功夫才把這位患者搬到船上,接著因為道路有高低差,船艇無法到達救護車的位置,有一段路需要人力接駁,幾個大男人徒手搬運了約兩、三公里的路程,終於把阿伯送上了救護車,在搬運的同時眼神交會了一會兒,發現阿伯眼裡泛著淚光,似乎想跟我們道謝,不過他說不出口,但他的家屬幫他說了。這時的我們心情為之ㄧ鬆,突然覺得肚子怎麼咕嚕咕嚕的叫了,這時才想到也快三餐的時間沒進食了,這時仁德的積水也逐漸消退中。

  想想,我們的車子也是滿爭氣的,沿途涉水,連大燈都被水淹沒,視線也已被暗黑的天空遮蔽,幾個人拿著手電筒充當大燈忙著照亮前方的路,直到水的高度都快遮蔽前方的視線,沒想到它也都這樣苦撐過來,心想真是謝天謝地。

  等到仁德災情趨緩後,打個電話回家,才知道家裡也是淹水的(在此也要感謝柳營救災救護分隊的打火弟兄,當我們在仁德淹水地區協助災民脫困的同時,而家中行動不便的雙親是靠你們來協助脫困),連分隊也淹水的很嚴重,西港大橋居然也封閉了,台南縣的腹地內包括大內、北門、學甲及麻豆等地區沒有一個人是閒著的,心裡想著:「回家的路怎麼這麼難走?但我們一定可以等到黎明到來。」

救生艇載送氣切傷患就醫

救生艇協助災民脫困

圖文:第五救災救護大隊副大隊長歐陽銘中 西港救災救護分隊隊員王志宏